第三十五章 小雷音寺唐僧上当
在悟空、八戒和沙僧的保护下,唐僧骑马前行。一天。正行之间忽见一座高山,远望与天相接。唐僧说:“悟空,那座山也不知有多么高,怎么和天连在一起。”行者道:“古诗上不是说‘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但言山之极高,无可与之比并。岂有接天之理!”八戒插上来说:“若不接天。怎么人们把昆仑山号为‘天柱’?”行者道:“你不知,自古‘天不满西北’。因昆仑山在西北方向,故有顶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沙僧笑着说:”我们只管走路,等上了那座山就知道高低了。”
四人行过岭头下到平处,忽见祥光霭蔼,彩霞纷纷,前方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还能听见钟磬之声悠扬。再近些一看,很像雷音寺。唐僧便说:“此处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灵山如来佛祖之处,可别误了我的一片诚心,耽搁了我的来意。”行者道:“师父,这不是灵山。那灵山之路我走过几遍,这里不像。”沙僧说:“像不像走到跟前就知。”
唐僧策马加鞭到山门前,望见“雷音寺”三个大字,慌得滚下马来,口中不住地埋怨行者哄他。悟空笑道:“师父莫恼,你再仔细看看山门上那四个大字,你怎么只念出三个字来?反过来还怪我。”唐僧再看,果然是四个字,乃“小雷音寺”。三藏说:“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真佛在里边。经上言佛有三千,想必不住在一个地方。古人云:‘有佛有经,无方无宝。’我们可进去拜佛。”行者劝道:“师父不可进去。此处少吉多凶,若有祸患,我已有言在先,你可别怪我。”三藏哪里肯听,非要进去不可。
唐僧师徒进到殿内,行者早已识破妖怪设下的圈套,高声向着莲台上的假如来道:“你们这伙畜种,如此大胆!竟敢假充如来,败坏如来清德,不要走!”双手抡棒便打。这时,只听得半空中“叮当”一声,撇下一副金铙,把行者扣在金铙之内。慌得八戒、沙和尚连忙使起耙杖。因措手不及全被抓了,一齐都被绳缠索绑,紧缚牢栓。
原来那莲花台上的如来是个妖王装的。这妖王把行者扣入金铙之中不放开,二三天之内便能将他化为脓血。
行者被扣在黑洞洞的金铙内,急得满身流汗,左拱右撞不能出来。他用棒乱打,别想动得分毫。他心里没了算计,将身往外一挣,想把金铙挣破,遂念了一个诀,身体长了千百丈高,可是那金铙也随他身长。他只好念诀恢复原身,那铙也随身变小。行者在里边使尽万般法术,只是出不来。这时谒谛赶到,行者说;“我那师父不听我劝,结果被妖怪抓住,把我扣在这里边,简直闷死我了。”谒谛道:“大圣,这铙不知是什么宝贝,连上带下,合成一块,小神力薄也不能掀动。我去上奏玉帝想法解救。”
谒谛直上灵霄宝殿说明原由。玉帝即派二十八宿星前来解救。行者闻知大喜,便叫把金铙打破。众星宿道:“不敢打。此物乃浑金之宝,一打便响,响时惊动妖魔却难相救。等我们用兵器撬它,你在里面见有光亮处。就赶快出来。”行者依言。你看他们使枪的使枪,使剑的使剑,使刀的使刀,使斧的使斧;扛的扛,抬的抬,掀的掀,撬的撬,直弄到三更天色,那金铙巍然不动,就像铸成囫囵的一般。那行者在里边,东张张西望望,爬过来,滚过去,别想看见一点光亮。
亢金龙说话了:“大圣,等我用角尖儿拱进来,你可变化,顺着松处脱身。”这宿星把身变小,那角尖儿就似个针尖一样大小,顺着钹合缝口上伸将进去。可怜用尽千斤之力,才能穿透里面。又将本身与角使法叫;“长,长,长!”角就长了碗来粗细。而那钹口也顺着亢金龙的角,紧紧噙住,四下里没一点缝隙。行者摸着他的角,只好让他忍点儿疼,带他出去了。大圣将金箍棒变作一把钢钻儿,在亢金龙的角尖上钻了一个小孔,把身子变得似个芥菜子儿,拱在那钻眼里。叫“扯出角去!扯出角去!”宿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拨出角来,因用力过猛,倒过地下。行者却从他的角尖眼里钻出,现了原身,拿出金箍棒,照铙就是一下,如崩倒铜山,炸开金铙。把这个佛门之器,打成千百块散碎之金了!
那妖王听见巨响,出来与行者争斗。行者喝道:“你是什么怪物,竟敢假装佛祖,虚设小雷音寺?”那妖王道:“此处唤做小西天,因我修行得了正果,天赐与我的宝阁珍楼。我叫黄眉老佛。人们都叫我为黄眉大王。你要能斗过我,就饶你们性命,放你们继续取经;如斗不过我,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行者听了大怒,上前与之斗了五十回合不见输赢。众妖鸣锣擂鼓摇旗呐喊,二十八宿星助战,老妖全然不怕,他一手架住众兵。一手从腰里取出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把孙大圣、二十八宿星与五方谒谛一下子全包了进去,老妖挎在肩上拽步回身。小妖用绳子把他们一个个捆了起来。
行者与众神被捆,忽闻有人悲泣。侧耳听时,原来是隔壁屋里的唐僧一面哭一面在说:“悟空啊!后悔不听你的话,致令今日受灾危。金铙之内伤了你,麻绳捆我有谁知。四众遭逢缘命苦,三千功行尽倾颓。何由解得此灾难,坦荡两方去复归!”行者听了心想:师父虽不听我言今遭此害,然而在患难之中,还有忆念老孙之意。趁此夜静妖眠无人防备,且去解脱他们逃生!”说时,大圣将身一缩。脱下绳来,走近唐僧身边。唐僧喜道:“徒弟,快救救我,往后只听你的话,再不敢逞强了。”行者动手解了师父,放了八戒、沙僧,又将二十八宿星放了。众宿星簇拥着唐僧、八戒、沙僧前行。行者去妖王处寻找行李。不小心,栽了一个跟头,惊醒了妖王。
妖王前前后后寻不见唐僧等。率众妖来赶。只见那二十八宿星,正护着唐僧等前行。他便把哨子一吹,有四五千大小妖精杀了上来。妖王又从腰上解下搭包,把众神和唐僧、八戒、沙僧都包了去。只跑了一个孙悟空。
悟空想:这妖王拿的不知是个什么搭包子,能装那么多东西?我记得有个北方真武,号曰荡魔天尊,他如今在南赡部洲武当山上,我不如去请他来搭救师父。大圣随即将身一纵,驾筋斗云直奔武当山。
大圣见了荡魔天尊,拜道:“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西牛贺洲,有座山唤小西天,小雷音寺内有一妖魔,把我师父擒了。玉帝派二十八宿星助战都未成功。我无计可施,特来拜求师相助一臂之力。”荡魔天尊听了,派龟、蛇二将并五大神龙去助战以救唐僧之难。
行者拜谢了荡魔天尊,同龟、蛇、龙神各带精锐之兵复转西洲之界。不一日。到了小雷音寺。按下云头,直到山门外叫战。谁知双方斗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那妖王又从腰里解下搭包,一下子将五龙、龟蛇二将全装了去。行者因有准备,跳出九霄逃脱。
大圣无计可施,没精打采地落下云头。这时,功曹来说:“请大圣宽怀,小神想起一处精兵,请来定可以降妖。这支精兵在南赡部洲盱眙山蠙城。那里有个大圣国师王菩萨,神通广大。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叫小张太子,还育四大神将。昔年曾降伏过水母娘娘。你今若去请他,他来准可捉怪救师!”行者闻言立即驾筋斗云而去。
行者请来小张太子等,又与那妖王争斗。斗了多时,仍不分胜负。妖王又解开搭包,把小张太子等也包去了。行者这下可真没办法了。正在凄惨之际,忽见那西南上空一朵彩云坠地,满山头大雨缤纷,有人喊;“悟空,认识我吗?”行者顺声看去,只见那人长得:
大耳横颐方面相,肩查腹满身躯胖。
一腔春意喜盈盈,两眼秋波光荡荡。
敞袖飘然福气多,芒鞋洒落精神壮。
极乐场中第一尊,南无弥勒笑和尚。
行者见了,忙下拜道;“东来佛祖哪里去?弟子失回避了。万罪!万罪!”佛祖道:“我此来,专为这小雷音寺妖怪也。”行者说:”多蒙佛老爷盛德大恩。不知那妖是哪方怪物,他那搭包儿是件什么宝贝,烦佛祖指示指示。”佛祖道:“他是我跟前司磬的一个黄眉童儿。三月三日,我因赴元始会去了,留他在宫中看守。他把我这几件宝贝拐来假佛成精。那搭包儿是我的后天袋子,俗名唤做‘人种袋’。他拿的那条狼牙棒是个敲磬的槌儿。”行者听了高叫一声道:“好个笑和尚!你走了这童儿了,叫他诳称佛祖陷害老孙,未免有个家法不严之过!”弥勒佛道:“一则是我不谨,走失人口;二则是你师徒们魔障未完,故此百灵下界,应该受难。我今来与你收了他。”
只见弥勒佛在山坡下设一草庵,种一田瓜果,让行者与之索战。交战时,许败不许胜,引他到此瓜田。别的瓜都是生的,唯独让行者变成一个大熟瓜。待妖王把这个熟瓜吃下,行者在他肚子里折腾。弥勒佛便取了他的搭包儿,装他回去。行者闻计拍手称好,便立刻依计行事。
那妖王果然把行者当一个熟瓜吃了下去,行者在他肚内翻筋斗、竖蜻蜓,好一通折腾。那妖王眼泪汪汪地把一块瓜田滚成了打麦场,口中不住地叫:“救救我吧!”弥勒佛嘻嘻笑道:“你不认得我了?”那妖王抬头一看,慌忙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肚子:“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弥勒佛一把揪住他,解了他的袋子,夺了他的槌儿。并让悟空饶他一命。行者在那妖王肚子里叫道:“你张开口,等我老孙出来。”俗话说:人未伤心不会死,花残叶落是根枯。那怪虽肚腹绞痛但未伤了心,便忍着疼把口张大。行者跳了出来,现了本相。佛祖领童儿回极乐世界。行者救出师父师弟,吃了斋,喂饱了白马,次日收拾行李登程。临走时放了一把火,将那些珍楼、宝座、高阁、讲堂统统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