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故事背景设在俄国西北部巴伦支海沿岸的一座小港口城市,主人公科里亚(阿列克谢·谢列布里亚科夫 饰)和前妻的儿子,以及年轻貌美的妻子利里娅(叶莲娜·丽娅多娃 饰)过着平静的生活。科里亚有自己的小楼,落地窗外是小河流过,小楼底层经营着汽车修理店。而当地贪婪腐败的市长(Roman Madyanov 饰)盯上了科里亚一家所住的房子,于是以公用设施建设为名前来强行征收科里亚的房屋和土地,事情从警察局闹到法院,似乎一切都在市长的掌控之下,科里亚悲剧生活的序幕就此拉开。
以下内容来自豆瓣影评:
看完开场二十分钟,我以为这只是一部有关对抗体制的电影,强拆,腐败,弱民与强权,陈词滥调。可它不是。
就像所有的俄罗斯文学和俄罗斯电影一样,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人类的故事,它讲述流离失所,讲述放逐。
利维坦,在《圣经》中,它是一种可怖的怪物,青面獠牙,口鼻喷火,是世界的毁灭者。
在霍布斯的著述中,利维坦指绝对威权的国家。国家作为绝对威权,既保护公民免于恐惧暴力,又因其自身的暴力属性而令公民恐惧。
在萨金塞夫的电影《利维坦》中,男主角Kolya的生命线形成了一个环形的悲剧。我们并不知道在电影发生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幸福,是否富足,我们只看到一张泛黄的照片,面朝大海,Kolya说他花了一生的时间才挣得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电影开始发生时,Kolya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苦难的循环,从被掠夺土地,到家庭的分崩离析,到妻子的死亡,被捕,最后回到了故事的开始,他花费所有气力去保护的房子——他花费毕生挣得的全部,被如怪物一般的吊车拆成了平地。
而这部电影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并不仅仅为了讲述一个悲剧,也不仅仅为了讲述一个小人物的一生,更不是简单的政治隐喻。它指涉权力的腐败,表现宗教的荒诞,讲述人间悲剧,可它并未指向任何单一的答案,也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教科书式叙事口气,它平稳地将这一切融在一起,用最轻柔的语气说:苦难是无止境的。
电影并没有指出“利维坦”究竟是什么。电影海报中孤单的小男孩面对着巨大的鲸鱼骨架哭泣,这个骨架大得如同圣经故事中每一个恶魔,随时有可能吞没人类。小男孩对着他哭泣,除此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人们在面对强权时,尚有可能去拼死一战。在我们的国家,人们上访,举报,跳楼,自焚。在电影里,Kolya找来了曾经的兄弟,莫斯科伟大的律师(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真的如他说的那样伟大)来帮助自己。他上诉,上诉,上诉,法官在如机器一般读了五分钟判决书之后告诉他,上诉失败,反抗无门,你即将面临流离失所。我们感叹,权力真的有如此的能力,它能够运用法律条文来告诉你,被强取豪夺的,仍旧只能被强取豪夺。
但Kolya没有失去希望。他的好兄弟走进了市长办公室,用敲诈的方式试图为他夺回他的土地。律师说,我不相信上帝,我相信事实。接着,他干了兄弟的妻子。
事实是,律师被市长拖到荒郊野外猛揍了一顿后便害怕了,他坐上船离开了他的兄弟,他的情人,离开了他曾经相信的所谓正义。
人们在面对背叛时,也有可能选择宽容。被兄弟戴了绿帽子的Kolya,狠狠地揍了兄弟,并扬言要杀了他们。可回到家,他只是拼命喝酒,并重新和妻子睡到了一张床上。年幼的儿子不理解,他赌气,咒骂,大哭大闹。Kolya说,孩子,你原谅她,她是个好人。儿子问:那你原谅她了吗?
Kolya说,我正在努力。
可是他的努力尚未换来果实,就已变成幻影。
妻子死了。
人们会转向上帝寻找帮助吗?
焦虑的市长在得知自己的坏事被一个莫斯科来的神秘律师掌握的七七八八时,他担忧地找来主教,问他上帝会怎样处置他。主教说,上帝赐予权力,当权力来临时,它自会存在,如果你想在你的一亩三分地里使用权力,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否则你将会被敌人视为是脆弱的。
市长安然无恙。
另一方面,当得知妻子死亡后,Kolya在小卖部买酒的时候遇到了神父。
Kolya问神父:“你仁慈的上帝在哪里?”
“我的和我在一起。你的,我不知道。你向谁祈祷呢?我很久没有在教堂看见你。你不参与斋戒,不参与教事,也不忏悔。”
“如果我去点燃一支蜡烛,或者我完成全部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会有不同吗?或许现在开始做这些仍不算晚?我能让我的妻子起死回生吗?我能夺回我的房子吗?还是说现在已经太晚了?”
神父说:“我不知道。上帝是神秘的。”
当然已经太晚了。
故事的最后,市长带领上级官员参观在Kolya的土地上建立起来的教堂,上级官员很满意。主教说,自由是找到上帝的真理,而上帝的真理,就是上帝自己。上帝拆了Kolya的房子,让他妻离子散,身陷囹圄,并占有了他的房屋作为教堂,这就是真理,就是自由。
似乎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方式。
什么样的方式?不公平?体制的压迫?弱者的无奈?自由的无望还是上帝的虚诞?没有答案。
而在我看来,在所有的生与死,希望与绝望,喜剧与悲剧之间,唯一存在不变的,只有苦难。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他给予人类的只有苦难;而如果上帝并不存在,苦难就是唯一的真理。
这是俄罗斯艺术永恒的主题。从《罪与罚》到《安德烈·卢布廖夫》,嗜酒成命的俄国人向这个世界呈现最深重的苦难,最孤独的放逐,同时却也给予流离失所者悲悯的慰藉。
Kolya在和神父对话的最后,神父说:
“你用鱼叉就能制服利维坦吗?或者,你想用一根绳子绑住它吐火的舌头?你认为这样,他就会向你屈服,索取你的仁慈吗?你认为这样,他就会温柔地与你对话吗?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与它相抗衡,它毁灭一切骄傲。”
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是否能够抗衡命运,又或者找到命运?我们是否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是否能够最终找到所谓的真理?而真理是什么?命运是什么?自由又是什么?
Sylvia Plath在《两个恋人与真实之海的流浪汉》里写:
严酷的月球上无人居住
事实如此,如此,如此
我想,
哀戚的地球上无可居所
苦难如此,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