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点二十五了。
对一只树洞里的菌菇来说,不失为一个潮湿了自己的好时机。
下一节是数学方老师的课。灰色的秋衣,平头,挠人的鼻音,X就是他的存在。
宇宙太大,于是不谈宇宙。心太大,于是不谈心。
于是一天天在细数身周的表情中度过,从没有一次因为某一个遗失的屈原而嚎啕大哭。
这是一种虚无。人流裹挟着嗒嗒的脚步声和一颗颗空蚀了的心肌外壳向食堂去,在零碎的石板上看,又什么也没有。
有人痛恨这种毫无重量的存在,于是试图在自己的身上放一首诗,他们称自己为艺术家——这三个字溶化了他们的壳,然而碰不到任何一颗过劳的心。
又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喜爱摆出姿势,而认为:道德就是一种姿势。
为了存在,他们的双膝总是对道德跪拜,他们的双手总是拱着赞美道德,可他们的心却一无所有。
看多了不存在的人是存在的。他们试图在自己的身上找到白云,于是他们的身上便真的有白云了。然而必须是在身子骨里寻找,不然还会迷失了身子骨。
人生来便是要死去的,但每个人都可以把生来和死去演绎成一部有味道的悲喜剧。最后一声军鼓演奏的完结,尘埃落定就在弓状的声波中含笑离开,于是离开了,却仍以一种心情、心境存在下去。
所以我想存在是一种心情吧。几对相爱的人在磐石上刻下对方的名字,没有一个世界会想起那只磐石,只存在两只手同时俯仰75°角时夕阳余晖穿过指尖的淡淡心情。真正从世界上走过的人是从不缺乏心情的,因为心情即能点化一个世界;即是一个世界。
人们把有心情的人叫作真,人们把存在叫作真。并不是只有永恒了才叫存在。在一个名叫沙漠的地方,偏居一隅,却生如夏生如夏花,在繁星和繁星之间找一只稳当当的鞋子,或立或坐,以一种属于我的心情存在着,存在过,刹那也是永恒。
“我是肉体和灵魂”——小孩子们这样说,因为他们有永恒的存在,人们为何不像孩子们一样说呢?
我另外有羊……我必须领它们来,它们也要听我的声音,且要合我一群,归一个牧人而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