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滴水不漏.滴答滴答,走过生命的每一个空隙.可是,对于我们,却永远无法追赶到它的节拍,我们嗅着时间的味道,亦步亦趋.
两年前的秋末冬初,在那枫叶染红了星空的季节里,我被空降到了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这个诺大的校园.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时,孤独,寂寞,居然迫使我为自己的生活写下了长达10万字的记录.或许是环境的变化刺激了大脑的神经,任何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在瞬间变成无数的文字在脑海中呈现出来,于是,有了那个长长的连载,汉城,迷茫着开始生活......由于精华区的重新整理,原稿恐怕已经难寻踪影,不过百度搜索了一下,还可以看到些痕迹.回过头,记忆还在,心情却已经消逝在走过的日子里.现在,不知道那些人,还有谁能记得我?
两年的时间,用来适应一个环境足够足够了.陌生早已经如当初所说,变成了一种习惯.
两年前,初来乍到,那个小小的简陋的却给我温暖的蜗居,永远难以忘怀.甚至直到2个星期前,我才确切的知道,那个是叫做考试院的专门租给学生们的宿舍式小楼.国际馆的两年生活,带给了我很多的记忆,却不愿意用文字记录下来.伤痛远远大于快乐.甚至,这两年来,我没有寻找到很多的快乐,或者说,我没有去努力为自己创造快乐,而是把自己陷进一个又一个悲伤的漩涡,直到今日,还在挣扎着找不到出口.所以,我不愿意,再回头看那个过去.
两年前,搬出了小窝,我未曾想会再次光临这片建筑.没有如期回国,国际馆居住时间已满.于是,我只好,带着自己的行囊,象只流浪的小狗,再次寻找一个安身的地方.无数次路过那个曾经的蜗居,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再生活在那里,那个空荡荡除了温暖的空气一无所有的小屋,我已经享受了太久,再也不愿回到那种一成不变的地方.何况,我已经不在是孤灯飘摇.现在的这个房间几乎让我倾尽所有.可是,它有床,有卫生间,有厨房,有洗衣机,有那面可以射进二分之一阳光的窗户.不太大的落差让我有小小的满足.我发现,原来吃多了甜真的无法再去重新苦过.
虽然如此,还是有许多不得不重温的场景.每天早晨和夜晚匆匆忙忙赶着校车,还要期待队伍不要太长,尽管这样的机率少得可怜.住所不远处那个冷清的超市,两年后的今天,没想到,它还在营运,不过,现在,我已经会熟悉地让他们将物品送到指定的地址,而不必象两年前那样,拎着重重的口袋吃力地象只小蚂蚁一样爬行在城市的街头.偶尔,夜晚也会有错过校车的时候,却没有了那个时候步行回家的心情,800元,毫不犹豫地划给了公交车的计费系统.
其实,原来的蜗居就在离现在不远的地方.那个夜晚,下车后,突然被一缕香气吸引地回了头,那里,有一处昏暗的灯光,和着香气,从小小的四轮车里柔柔地散发出来,竟如此熟悉.
我想起了同来的几个男孩.每次夜晚,我们都会从那辆车前路过,都会忍不住口舌生津.在等待绿灯的时间里,我们会定定地瞅着小车里的烤箱中的金灿灿的烤鸡,遐想连篇.可是,谁也未曾提议,我们买一只吃吧.每一天,我们都在满足着视觉需求,抵制着肚子的抗议.那个黑瘦的大叔,看着我们贪婪的目光,听我们唧唧喳喳地讨论着,笑着伸出一只巴掌,5根手指叉开,用不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们5千一只.我们彼此看看对方的眼睛,摇摇头,那时,我们甚至连简单的否定词都不懂得如何表达.绿灯亮了,我们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过马路各自回巢.日子一天一天过着,终于有一天,那个大叔又迎着我们的如饥似渴的目光伸出了手,这次,他藏起了大拇指,我看到,那烤箱里只剩两只小小瘦瘦的有些干干的却依然金灿灿的仔鸡.我们几个对视着,大家的眼睛里有些柔和的笑意,却依然没有人提议.绿灯又快亮了,黑瘦的大叔看我们无动于衷,有些焦急,不知为何,他那么热衷于向我们推销他的烤鸡.他用了一连串的肢体语言和对我们毫无作用的声音表达着他的意图,红灯不知不觉亮了,我们饶有兴趣地思考着讨论着,最后达成一致意见:那个大叔在说,如果2只都买的话就7千.我们似乎被打动了,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伸向口袋摸摸干瘪的钱包了.一个男孩发话了:买了我们去哪里吃啊?一下子成了难题,我们的蜗居甚至无法装下4个人,哪怕只是4个人吃2只烤鸡的地方.我们被难住了.烤鸡的香气愈发浓郁地钻进了鼻孔,钻进了肠胃,钻进了心底,我们的眼神却都慢慢黯淡了下去.黑瘦的大叔站在烤箱门口,似乎就在等待着我们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我们感觉很歉意,摆摆手,又一次穿过亮起绿灯的马路......后来,我们居然再没有一起路过那辆四轮车的时候,后来,连那辆四轮车的记忆也快淡得看不见了,包括那浓郁的香气.
那灯光就在10米之遥的地方孤独地歌唱着,而我,却掀起了那层尘土下的记忆.抬脚走到了近前,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想,还是那个黑瘦的大叔.这次,还是剩下了2只烤鸡,我想,7000元,我就全买下.显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依然是两年前的热情,我却不再只会点头YES摇头NO了,我用清晰地语言问他价格,6千一只,两只全买的话一万.有些贵了.我想起这两年物价也涨了,这个城市的消费甚至已经排到了世界第二,虽然生活质量仅仅是50名.我想,这香气,两年前带给了我那么多的遗憾,也勾起了今日这么多的回忆,我真的该把它划上句点.我,买了一只,他给了我500的折扣.我很想说,你还记得我吗?两年前徘徊在你车前的中国学生.可是,我没有,因为,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记忆.
路边的超市买了啤酒,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打开锡纸的包装,还是烫的.鸡的胸膛里塞着香软的糯米,有着特殊的人参味道...
其实,味道已经不再重要,我想要的,只是去完成一些记忆.可是,我却不知道,我找到了什么.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或许,明年的这个时间,我已经流落在国内的某个大中小城市的角落,也或许,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度,甚至,还在这个乱乱的城市里飘荡...那么,今日的飘香,昏暗的灯光,这个寒冬的街头,是不是又将成为了另一种味道的记忆?
